
文|熊琪华盈策略
《寒噤之城》以独特视角,将读者带入1944年长沙沦陷后那个绝望而窒息的时空——避开宏大的战争叙事,俯身于巷陌之间,聚焦于商贩、游击队员、乡绅、兵痞、赌徒、汉奸等市井人物,将个体命运与民族精神炙烤于战争碎玉之中。林家品像一位持手术刀的医生,冷静地剖开那段历史,人性之光于苦难中闪烁。
苦难是《寒噤之城》的底色,人性是《寒噤之城》的亮点。1944年沦陷后的长沙,废墟遍城,惨如人间地狱。枪弹炮火中,人的道德、伦理、尊严、欲念都被炸得粉碎,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与抗争在兵燹狼烟中苦苦煎熬。

章百粒和糖粑哥举着白旗进城“埋尸”赚钱,只为求生,却没有想到战后会被烙上“汉奸”黥面。举白旗是屈辱的,但其背后是生存本能的驱动与冒险一搏的贪婪侥幸。林家品以此切入,深刻揭示了人性最原始的本质:生存与欲念。
沦陷后的长沙,权贵早已逃离。颤抖在废墟瓦砾中的,是未能逃离或心存侥幸的可怜苍生华盈策略,还有“河西那边”若隐若现的顽强力量。
林家品以“寒噤”二字,精准地捕捉了一座城的战栗。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,他不仅将被侵犯者,更将侵略者本身的人性同样置于极端火炉之中炙烤。人性的淬炼与挣扎,如拔光羽毛、剖开胸腹的鸡鸭,赤裸裸地悬挂于光天化日之下。
《寒噤之城》的核心力量,在于林家品通过一些小人物与被宏大叙事撇开的“琐碎”,完成了对民族精神坚实的书写。中华民族的顽强抗战不仅体现在宏大战场上将士的冲锋陷阵,高歌猛进,同样蕴含于市井众生在裂缝中的挣扎与反击。
女游击队员“美丽地死”,是苦难的《寒噤之城》中一道耀眼的光。她的“美”并非无惧,而是深知恐惧却依然前行。这悲壮的美学色彩,撼动人心。赵弘反水,营救赵满桂,就是因为女游击队员“美丽地死”而幡然醒悟,彰显了人性的正能量,也揭示了人性的正义之光,无论怎样的暴力、怎样的摧残,都无法将其毁灭。
然而,并非所有光都如“美丽地死”般灿烂,还有那些飘荡在黑暗中的磷火,令人心寒。糖粑哥献女求荣、范老七横吃章百粒、孙兴最后的“心一软”、陈万丈聚敛横财被炸得血肉横飞,这些细小如虫噬般的搏杀,如鬼火一样,阴森森地闪着冷光。范老七携妻儿家财弃母而逃,其母被活活气死更加剜心。至暗时刻,人变成鬼后,孝是累赘,一文不值。人性的丑陋被黑暗的鬼火照得更加苍白清晰。
林家品是历史的凝视者,他以笔为胶,俯身拾起乡野街巷焦土中的历史碎片、民间佐料,凝成一部比炮火轰响更加震撼人心的《寒噤之城》,取得了抗战四部曲完美冲刺的收官之效。
作为地域文化的高手,林家品在《寒噤之城》中巧妙地植入了丰富的方言风情。章百粒当面以平江方言谩骂山打根时,自信熟知湖南人事、民俗风情的鬼子却浑然不懂。此时,地域方言的独特力量彰显无遗,其灰色幽默亦让读者在酸涩中忍俊不禁。
林家品是一位精于留白的高超画师,这无疑是其创作功力的深层体现。无论是“河西那边”若隐若现的力量,还是卓雪乾、谭得拒绝伪市长职位的抉择,无论是胡杲的冷面审讯,还是石冈与聚爷那笔讳莫如深的大交易,林家品有意避开铺陈,避开拓展,巨大而深邃的想象空白,形成独特的魅力,还有各色人物名字背后的密码,一股脑儿抛给读者,任其思绪纵横。
《寒噤之城》拒绝简单的黑白二分,多维度照亮那段灰色历史。它所呈现的,远不止一座城的战栗,更是一面照透人性的镜子。它冷峻地警醒我们:人性的光辉,从不诞生于舒适与和平的温床,而恰恰在至暗的裂缝中,因坚守而愈发灿烂。当历史的尘埃落定,所有的挣扎、选择与代价,最终都沉淀为一个民族沉重的背影,与一声穿越时空的长叹。那是对苦难的铭记,更是对人性尊严不屈的礼赞。
(作者为书评人)华盈策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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